行且

*旧坑重写

*短篇未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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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.

  颜路是个瞎子，但并不是天生的。

  颜路住在一个山的半山腰里的小竹屋里，偶尔山下小村子里的小孩会给他送些村民做的小点心。

  一个扎着冲天辫子的小女孩跟着别的小孩一起来到颜路的小竹屋，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颜路。

  小女孩走到颜路的身边，扯了扯他的衣袖，“颜先生你眼睛看不见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吗？”

  颜路低下头，笑着说，“当然能，心里能看见呀。”

  小女孩看着颜路那蒙着眼睛的白布条，好像看到了一双清澈如泉的眼睛。


02.

  颜路的生活很简单，天微亮，听到山脚下开始有点人声的时候，他就惬意地伸个懒腰，整理好床铺，摸索着出门。

  出门时，拿起门前挂着的鱼竿又拧着地上摆着的小鱼篓，就到附近的小溪钓鱼。

  小溪边总有个人陪着他一起钓鱼。

  在颜路住进那小竹屋没多久，就认识了那个人。

  他叫张良。


03.

  那天，张良经过颜路的竹屋时，看见颜路在竹屋前的小凉亭里跟自己下棋。

  出于好奇，张良停下来看了会棋。

  “这位兄台，既然感兴趣，不如我们来下一盘？”颜路道。

  看得入迷的张良惊了一下，秉着恭敬不如从命的心，推开篱笆的小门，坦荡荡地坐在颜路的对面。

  这时张良才能从正面好好地打量颜路。

  眉如剑锋，眼似桃花，颇为俊朗。

  只是……

  “兄台你……”张良伸出手在颜路眼前挥了挥，“看不见？”

  “眼睛虽然瞎了，但心还不瞎。”颜路抓了一把棋子，“单或双？”

  “单。”

  张良猜中了先行，但他兀自闭上了眼，坐得更加端正，“东五南十二。”

  ……

  一局下来，颜路惜败半子。

  “好久没跟别人下棋了，下得真是痛快。”颜路声音透出些愉悦，丝毫没有落败的不甘。“在下颜路，敢问这位兄台怎么称呼？”

  “在下张良，颜兄的棋艺实在是了得。”

  “哪里，张兄才是，每一次危机都能绝处逢生，路拜服。不知以后可还能和张兄你再战一局？”

  “随时都可以，只看颜兄你意下如何了？”

  “那后天中午可好？”

  “好，在下一定准时到。”


04.
  
  自打那日起，二人相谈甚欢，极为投缘。

  张良每次来都会捎上些糕点，而颜路都为他准备好一壶茶。

  下棋时，张良会给颜路讲讲他这些天的见闻，大到朝廷重官贪污，小到山下小村里的旺财添了一窝小狗崽子。

  或者给颜路说说山里的变化，山另外一边的桃花树开了又谢了。

  而颜路都会细细地听，慢慢地品嘴里的糕点。

  “子路，我今天试着走别的路来，有个意外收获。”

  “哦？什么意外收获？”

  张良很少会用到意外一词，这么一说倒是引起了颜路的好奇心。

  “我发现这座山曾经有一小清泉。”

  “可惜我看见的时候只剩下些许水洼了。”

  “那附近的花草却开得异常的好。”

  “鸟儿也不会怕生，还有只白乎乎的小胖鸟蹲在我头顶。”

  “哎呀……那泉没干之前一定是清澈能见鱼在底下游，面上摇曳着写荷花莲叶。”

  “可惜了。”

  颜路呼着茶杯里的热气，缓缓地咽下温茶，“确实是可惜了。”

  张良说的这些他都知道。

  而张良没说的，他也知道。

  那泉干涸前的确是有一群鱼儿在游，小鱼会经常躲在莲叶下，大鱼则慢慢悠悠地在池底游来游去。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，闭上眼，微风拂过时会闻到一股花香。

  现在花香鸟鸣依旧，却总有东西变了。



05.

  张良双手捧着一盆小树，曲起膝盖轻轻顶开竹篱的小门。看到颜路正坐在凉亭里，呼着茶杯的热气时，嘴角弯起，眼睛也跟着眯起来。

  张良经常笑，礼貌而疏离的，而像现在那样温暖又发自内心的欣喜却是不多。

  每次见到颜路时，张良总藏不住自己满心的欢喜，所以语气里不由得带上了初次送礼的小雀跃，“子路，你猜我手上拿的是什么？”

  颜路在张良推门进来前就听见了脚步声，没被张良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，反倒是多了些期待。“我猜是送我的礼物？”

  张良托着小盆栽往凉亭的柱边一放，拍拍手上的泥土，一点都不拘谨地坐在了颜路的身旁，“那你再猜猜我送的是什么？”张良好像断定颜路不能猜到他到底送什么似的，笑得格外的狡黠。

  颜路也不恼，故作沉思地抿了口茶，然后又气定神闲地吐出两个字，“火棘。”

  地上那盆小树正开着几簇白花和好几个还没开花的花骨朵，看着莫名地惹人喜欢。

  “……”张良一口气噎在心里，本来是想逗一逗颜路，没想到如意算盘没打着，现下反倒是有点挫败。“唉，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到底是真瞎还是假瞎。”

  “你呀，真瞎假瞎又如何？”颜路拿来另一个茶杯，给张良斟了茶。

  张良接过茶杯，半开玩笑的说道，“假瞎你就能看见我玉树临风，英俊潇洒，风流倜傥的样子。”

  颜路噗嗤一声的地笑出来，“你这脸皮是越发厚实了，可惜我这双眼睛是真瞎了，要不然我还真想看看玉树临风，英俊潇洒，风流倜傥的样子是个什么样。”

  “其实，也不一定要看的。”张良抓着颜路的手，牵着他覆上自己的脸，“摸，也是能摸出来的。”

  “……”颜路的手掌下有种奇异的热度，大拇指轻轻一抹，他能摸到张良的眉毛。食指和中指再次轻轻的拂过眉头和眉峰，眉的形状慢慢地浮现在心底。

  张良的心跳得有些快，喉咙突然有点发紧。他闭上眼，感觉到颜路的手摸过他的额头，掐过他的脸颊，搓过他的下巴，滑过他的鼻子。

  最后手指摩挲他的唇时，张良的耳边响起自己的心跳声，紧张又心慌地捉住了颜路的手。

  颜路被张良的举动吓得僵住，身体一动不动地坐着。他被捉住的手掌蓦地开始发麻，从手心到手指，从手到心尖。

  张良轻轻咬了咬颜路的手指，低下头，在颜路的掌心里留下了一吻。轻得像一片雪花，融化掉，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。

  只有颜路自己知道这片雪花落在了自己的心上，所以才会被冰到似的颤了颤。

  “等我回来。”